爱情骗子
·又饿又困的产物
驱使蓝忘机在中午时就回家的,是几天前深夜里魏无羡打的一通电话。
晚上两人照例翻云覆雨一番后,魏无羡极其餍足地趴在他身上睡了。
原本应该是非常平常的一晚,一切都遵从着规律,然而不寻常的是,蓝忘机深更半夜时,居然醒了。
他从前从来都没有这种情况发生,向来是睡到生物钟发生作用。而当他醒来之后才发现,原来是因为一直压在他身上的人不见了,在睡梦中感到轻飘飘的不适应,所以才会半夜转醒。
蓝忘机出房间想看看是不是魏无羡突然不舒服,毕竟这个人可从没睡着睡着半途醒来过。
家中一片漆黑,唯有落地阳台上有一点点光。蓝忘机仔细一看,背影的轮廓正是魏无羡的。
夜半无声,四下寂静,魏无羡打电话的声音即使压得很低,蓝忘机也仍旧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……他这个人,就是死板,一根筋。”
“整天板着张脸给谁看呢。”
“忍了他那么久,也算够了。”
“行了,他占的便宜还不够多么。”
“本来接近他就是为了利益,该拿的也都拿了,是时候撒手了。”
蓝忘机听完,古井无波的面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,在魏无羡从阳台回来之前,返回卧室躺在床上,装作睡着的样子。
而魏无羡也轻手轻脚地,溜回到蓝忘机身侧,悄咪咪地趴在他身上,装作没有半夜起床打过电话。
他们两人的感情,始于一方的刻意接近。
明明在酒会上左右逢源,却非要放下阿谀奉承的其他人,去撩拨那个最难说话,冰冷如霜的蓝忘机。
魏无羡的笑容非常迷人,一旦展露出来,就算是他,也难以不沦陷下去。
之后各种奇妙的相遇,被故意制造的暧|昧氛围,以及突如其来的表白心意。
其实说到底,在一起半年,魏无羡对蓝忘机是知根知底,蓝忘机对他,却不甚了解。
家世,职业,都只是知道浮在表面的那些东西。这也确实证明,他深爱的是魏无羡这个人,这个人的灵魂,无关其他。
可那天晚上魏无羡对着电话说的,他总觉得和自己有关。
死板,一根筋。
一天到晚冷着脸。
蓝忘机并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,他太清楚自己既称得上是优点又称得上是缺点的体质。但是别人怎么想不要紧,他只关心魏无羡喜不喜欢。若是魏无羡不喜欢,他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去改。
然而那一句,“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益”,却是实实在在的烙进了心里。
魏无羡的工作在家就能完成,基本不会出门,和蓝忘机在一起之前倒是酒吧夜店常常跑,在一起之后收敛了很多,蓝忘机不喜欢的地方,他便很少再去。
然而蓝忘机打开家门后,看到的场景,和预期完全不相同。
家里一片寂静,没有放大的电视音,咔兹咔兹啃水果的声响。窗帘大大咧咧地拉在两边,阳光直射到对面的墙上,晒得滚烫。
魏无羡不在。
蓝忘机打开鞋柜,除了他平时最喜欢的那双鞋,其他的都还好好地摆在里面。
环视了客厅一圈,地毯干净得有些诡异,开放式的厨房里没有被粗心大意洒出来的水花,每天都会被堆满的垃圾桶只放了几团卫生纸。
蓝忘机走过客厅时,看见落地阳台的晾衣杆上光秃秃的,一件衣服都没有。
他记得昨晚才用洗衣机洗过帮魏无羡把衣服晾了上去。
进到卧室里时,被子仍旧和从前一样凌乱,架在床上的小桌板堆着一些橘子皮,过去一直放在桌子上头的手提也不知去向。
蓝忘机打开衣柜,一阵比家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浓郁的,像是被人刻意熏过的檀香味扑鼻而来。属于魏无羡的那一格,里面空空如也。
夏衣秋衣,大部分都不见了,冬天的衣服大概是觉得厚重,压根就没带。
蓝忘机默默地拿出手机,点了最顶端的名字。
他期望魏无羡随便说些什么都好,就算是搪塞的借口,蓝忘机也愿意听。但是连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能提起来,电话的语音播报就告诉他。
关机。
他一向稳如泰山的心,有点慌了。
他的财产存折,自从和魏无羡在一起之后,就全都交给了他,想来也是带走了。
不过蓝忘机不在意这些,身外之物而已,魏无羡想要多少都能给,永远不必嫌多,也永远不会短少。他在意的只有自己最爱的,唯一想要厮守终生的人离开了。
从最开始的演戏一般的接触,惹火露骨的引诱,狂轰滥炸式的表白,到无比和谐的同居,到现在突如其来的离去。
就像一个反复训练过的,靠爱情来获取一切的骗子,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,就一言不发的消失不见。
如果不是这样,怎么会有人魅力四射到这个程度,并且毫无保留地释放在自己面前。
但是魏无羡怎么可能会这样,蓝忘机不了解他的家世他的职业,难道还不了解他这个人么。同床共枕半年,就连他醒来之后会做哪一个动作,先揉哪一只眼睛,蓝忘机都一清二楚。
他的内心即使面对一摊乱七八糟的现实,仍旧是坚定地相信着,魏无羡欺骗谁都不会欺骗自己。
他这个人从小到大,就是这么偏执,再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,都无法说服他改变一丁点自己的想法。
他又打了几次电话,依然关机,于是便静静地坐在沙发上,漫无目的地,等着时间滴滴答答流过。
电视桌上摆着上个月才洗出来的照片,魏无羡趁他不注意时拍了这一张,啧啧称赞是绝世侧颜,买了最精致的相框装起来,说是如果白天想人了,看着照片也能解一点相思之苦。
手机的锁屏也被魏无羡偷偷换成了他自己的自拍,清秀俊逸的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,每每瞧见,心里总是淌过一阵暖流。
冰箱里还放着几罐辣椒酱,几瓶红酒,切了一半的西瓜。蓝忘机曾经因为他胃不好的原因,禁过人一段时间的酒,现在喝也不让喝白酒啤酒,西瓜也不许一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吃,必须等那阵最冷的劲过去了才行。
魏无羡带走了衣服,却没有带走任何一样回忆,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蓝忘机,仿佛是冷酷到丝毫不怕人伤心。
坐到下午五点半,期间接了三次电话解决了一些事,在他起身去倒水时,门锁突然滴地一声响,家门敞开,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魏无羡无比震惊地愣在门口。
“蓝……蓝湛,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他有些惊慌失措地想要挡住身边的行李箱,神色尴尬地笑问,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
蓝忘机把目光从箱子上挪开,看着对方目光闪躲,什么都没有问,只是淡淡地说一句:“进来吧。”
就算魏无羡是一个感情骗子,蓝忘机也爱他爱到无法自拔,他爱一个人,就会接受那个人的全部。
毫无条件,毫无理由。
魏无羡十分乖巧地把箱子拖进来,然后十分乖巧地坐在沙发角落。
客厅沉寂了一分钟,他终于敢抬起头问道:“你……知道了?”
肯定是知道了,否则以蓝忘机的敬业精神,怎么可能甩下一篮子事情回来。
蓝忘机点点头,于是魏无羡把头埋得更深了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实在忍不住了。”
蓝忘机:“……”
“什么?”
魏无羡有些心虚地撩撩眼皮:“太久没喝了,才想着去超市买一瓶过过瘾的,然后去阳台吹风的时候,我想着衣服应该干了,就收了回来。”
“结果放进柜子时不小心把酒打翻了,衣服全湿了,衣柜里都是酒味。我怕……被你发现嘛,也不敢用洗衣机洗,就搬到洗衣店里去了。结果……你还是发现了。”
“……既然如此,为何手机一直关机?”
“我……我想让人家当天洗完烘干,磨了好久才成,洗衣店离家又远,就带着手提在外头工作了一下午,手机的电本来剩的就不多,一下就用完了。”
说完委屈巴巴的,扯了扯蓝忘机的衣角。
“我只犯这一次,下次再也不喝了,你可千万别生气。”
蓝忘机突然感觉有些无语。
不是离家出走,也没有隐瞒欺骗,不过是因为自己想得实在太多太离谱。面前这个做什么事都无比坦诚可爱的人,正如自己坚信的一般坦坦荡荡。
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,比如“受够了”,比如“为了利益才接近他”。
“你那晚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几天前的晚上,你在阳台打电话,说……”
魏无羡歪着头想了半天,突然脑中过电,反应过来是什么事。
“噢,那天晚上啊,我跟一个在美国的朋友打电话,他被前男友渣了,找我哭诉呢。”
“怎么了?你怎么知道的?”
蓝忘机只好如实告知,自己是怎么醒来,怎么偷听,怎么回去装睡的。
不是因为利益,也没有拼命忍受,和他在一起,只是因为彻头彻尾的喜欢。那点压在心底的疑惑,扎在肉上的小针,瞬间烟消云散。
魏无羡笑他两声,一边说话一边把箱子里的衣服掏出来塞回到柜子里。
衣服可怜兮兮的,压根连叠都没被叠几下,就这么被揣了进去。蓝忘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,帮他一件一件的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,边边角角都整齐无比,才递给他放进隔间。
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的样子,笑吟吟地说道:“我当初啊,就是觉得你这个人,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特别迷人。”
“所以想尽办法接近你,制造跟你偶遇的机会,使了浑身解数在你面前作妖,就只希望你对我能有一点点喜欢。”
“在你看来肯定很傻很幼稚吧,但是没办法,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,就认定你是要和我在一起的人。”
一个人,只有真的很喜欢另一个人,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精力去栽培感情,经营记忆。
蓝忘机勾了勾嘴角,在魏无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淡淡的吻。
“不幼稚的。”
“我很喜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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